女人取下羽绒服的连体帽子,露出圆润的额头和用发夹盘在脑後盘了一个髻
的头发,嫵媚中显着幹练。
她发动了车子,边开边看了我一眼说:「你这孩子出门也不多穿点,多冷!」
我笑笑没说話。
她又说:「看你年岁不大吧,会修车?」
我点点头说学了两年多了。
女人笑笑,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一时想不起很像电视上哪个演员了,忍不
住多看了两眼。
女人却在说:「你这孩子心眼挺好使,呵呵,换个人不给点报酬才不会帮我
推了,更别说修了。」
一听这我的那股嬉笑劲却上来了,回了一句:「要不是看是位这麼漂亮的大
姐我也得想想再说。」
女人听完大声笑了一下说:「这孩子,我是该说你会说話还是该回你一句你
这小屁孩子才多大?」
然後她不再出声专心把车转了个小弯,直奔那片小区,最後在一栋楼前停下
来,指了指车门外的一处门市楼说:「我到了,就是这。」
我透过窗子看到那是一处旅店,分明写着:喜悦旅馆。
我怔了一下,伸手取出口袋裏那地址单,仔细又看了下,怔了半天忘了下车。
已经下车开始搬货的女人却在笑着说:「怎麼,还不下车?让大姐给你送到
地方不成?」
我连忙下了车,站在那没动,擡着头看向那旅店的灯箱牌扁:喜悦旅馆,2
4小时热水,单间,光纤上网……那女人已经往屋内拿了一堆东西又出来取,我
问了她一句:「你认识这家的老闆吗?」
女人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拿着东西又进屋内去了,再出来时语气有些冷漠
的对我说:「行了,你不是也到地方了吗,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心想可能是因爲我在车上开的那个玩笑让她此时産生了点误会,忙说:「
我就到这!这家老闆在裏面吧?」
女人从货车上拿着东西回答:「我就是这家老闆。」
我愣了,盯着她看,她似是很不高兴地白了我一眼。
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故意用东西撞了我一下。
「罗明娜!」
我喊出一个名字。
已走在门口的女人突然停住了,转过头来盯着我。
我接着说:「我刚从南方A市来的,早上下的火车。」
女人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手上的东西险些掉了,然後却快步走进了屋裏。
我咬了下嘴唇稍调整了下思绪,也伸手从车上拿了一些东西往屋中走去。
刚到门口,女人便又急步走出,对我说:「你先坐着,我去把车子放好。」
一进门,是个约有20平的方正的小厅,西侧偏南有一扇紧闭的屋门,墙边
放着两隻沙发和一个木制长椅;东侧则是一个长条柜台,柜台上放着电脑、本夹
、计算器一些东西,而柜台後帖着东墙放着一排货架子,架子上放着烟酒粮茶和
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女人刚才拿进屋来的那些卫生纸就在货架的最低一层放着,
我看了看也把东西放进了货架子裏。
我有些奇怪,这开门做生意怎麼没人看着吗?我四下打量着,东侧柜台南侧
的尽头是通往楼上的楼梯口,北侧尽头处则是一扇半掩的房门,透过缝隙看裏面
应当是个厨房,而这小方厅的南侧楼梯口处有个4米多长2米多宽南北方向的小
走廊,尽头也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我好奇的四下走了走然後放下包裹坐在一个沙发上。
沙发上方的墙上还挂着旅店营业执照、烟草经营许可证、以及社区派出所下
发的防火条例,而在这两个上面我都看到了罗明娜的名字,除此外还看到了一个
应当是个男人的名字:陈军。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的各个墙角都安着摄像头。
过了足有10多分鍾,那女人才返回来,手上领着一个约有4、5岁的模样
小男孩,两人身後跟着一个略微驼背头上戴着黑皮棉帽的老人。
小男孩白白净净,但白的有些不正常,确切的说那脸色应当叫苍白。
老人看上去则是慈眉善目的,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吧。
小男孩一进来就懂事的自己脱了红色的羽绒外套然後爬上柜台後的电脑椅把
弄起鼠标,玩起了电脑。
女人则说:「军军,玩别太久。」
男孩听話的点着头回答:「妈妈,就10分鍾,好不好?。」
老人则一直盯着我看,进而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站起身,默默的站在那,看着他们,他们先说話。
「林枫?」
女人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一丝不安。
「嗯。我来找我……找我母亲。」
我点点头,开始用脚尖磨蹭着脚底灰白色的瓷砖,以求缓解难以自制的拘谨
情绪。
女人沉默着解下围巾和帽子,眼圈分明瞬间就已发红,她用手捂了捂嘴巴,
上前来抱了抱我,用力拍了拍我的背。
我也伸臂抱住了她,喉管触动,有种想哭的感觉,这是我之前从不曾想到过
的情绪。
我还是忍住了泪水。
答案已经很明显,这个女人就是父亲和我说过的罗明娜,生我却未曾养我的
母亲。
「这是你外公。」
母亲指着老人说。
我点点着,很低的声音叫了声「外公!」
老人家一边用手擦着眼角一边拍拍我的背,口裏一个劲说:「好啊,好啊…
…」
然後就拉我去西侧的那个房间。
那是一间卧室,和外面的方厅差不多大小,北侧临窗能看到外面的大街,隻
是窗子上加了防护栏。
卧室内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电视外还有个小书架,上面放了一些书,我扫了一
眼都是些老书,曆史评話还有养生知识的书。
而外公拉我进来则是打开床边的衣柜,拿出两件大衣,让我套上,说我身上
穿的这个太肥了,也不暖和。
看到这些我心裏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流,我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而是选了一
件穿在了身上,竟然很合身。
外公高兴的说着:「真好,真好!」
而母亲此时就站在门口看着,眼角发红的笑着。
「好了,我给你们做饭,等着。」
母亲抹了一把眼角,脱下蓝色的羽绒外套,走进厨房。
我坐了一会也跟到厨房门口向裏看着。
母亲背对着门口,正在从一个食品袋中往一个盆裏倒着冷冻的手擀面,然後
又把袋子放进了旁边的冰柜裏,动作麻利嫻熟,我竟觉的那一连惯的动作中有一
种难言的美感。
究竟美在哪裏呢?是黑色的长领羊毛衫?还是青色的牛仔裤?又或是絳色的
雪地靴?我想应当包括所有这些配合上她匀称的身段和麻利的动作吧。
我在想按照父亲的叙述,母亲应当是39岁了,但现在看着要比实际年轻许
多,看来生活的不错,所以才保养得体吧。
母亲略微抽搐的後背,和不时擡手擦脸的动作打断了我胡思乱想的思绪,我
知道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