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各位特意撥冗前來不好意思,小女秀英即將前往美國留學,希望各位能給予祝福。」
「祝福她。」
簡單的餐會,崔秀英做為這場聚會的主角,免不了像顆球一樣四處轉著,親友、朋友、長輩,整個場子她都得面面俱到。
打發了喝酒之後情緒高漲的長輩們,聽厭了冠冕堂皇的稱許,她找了個空檔,端著沒喝完的紅酒,到陽台透透氣。
卻有人早了一步,佔了她喘息的好去處。
「嗨。」
「抱歉,我……」
「不,我也是來避避的,裡面讓人…我想妳懂得…」
看出對方的窘迫,她也直白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對方點點頭,標準的微笑和盛裝的打扮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八成是裡面哪家的千金。
「恭喜妳。」
對方也拿了一杯酒,舉杯與她相碰。
「謝謝。」
第一眼來說,對方給她的感覺有些疏遠,卻是不是難以親近,但自和她並肩一起開始,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她有那個名字的,只是現在的她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削肩的禮服讓她上身有大片的肌膚都暴露在冷冽的晚風中,放下酒杯,一陣風吹來,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雙臂,崔秀英見狀,沒有思考便脫下風衣替對方披上。
對方道聲謝,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怎麼…」
「還是這麼喜歡大風衣啊。」
還是這麼喜歡?
對吧!是她認識的人!
但她到底在哪見過她…
「小賢!」
這不是林允兒的聲音?
小賢?
這下陽臺可熱鬧了,林允兒遠遠便喊著,崔秀英往她來的方向一看,手中的水晶杯差點拿不穩。
她穿那是什麼?小禮服?
「我以為看錯了,原來是跟秀英姐姐一起,遠遠看還以為跟哪個男的…」
走過來一手攬住了女生的腰往自己身邊帶,崔秀英微皺眉,跟林允兒有關的女孩…是誰…
「不要胡說了…不過秀英姐姐似乎還沒想起來我是誰…」
「那我們來讓她想起來吧。」
說完,轉頭便吻上對方,不在意崔秀英在多近的距離看著,林允兒熱情的向對方索吻,直到對方拍著她的肩,方才結束這場親熱。
而崔秀英雖然被林允兒一激心裡有幾分不暢快,但她總算從回憶裡找出了當年那個曾與自己合奏過一曲的小女孩。
上一次見她,她們都還是小學生,不說自己的轉變如何,對方倒是完美的印證了女大十八變的說法。
「徐賢,對吧。」
「答對了,秀英姐姐。」
「好久不見了,變的太漂亮,認不出來。」
看著她臉上那抹紅暈,崔秀英這才想起,眼前這兩個人是從小就被訂下了婚約,林徐兩家本就為世交,又是商場上的合作夥伴,雖然企業仍是分立,但同業早已視兩家為一體,長輩們對於婚事也是樂見其成。
「好久不見。」
看著她們禮貌性地擁抱對方,林允兒靠著欄杆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精,上前把她們兩個隔開,摟過徐賢到自己身旁,指著崔秀英眼神帶點挑釁的意味,開玩笑地說
「有夫之婦別抱的那麼緊啊。」
看著是有些醉了的跡象,她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林允兒的酒量,而身旁的徐賢倒是已經見怪不怪,推攘著藉著酒勁力道有些失控的林允兒,意圖讓她自己站穩一些。
「我去裡面拿件外套,妳在這裡清醒一下。」
「順便再幫我拿杯酒出來。」
「妳不要再喝了。」
「妳不要老是攔著我嘛。」
徐賢搖搖頭,一臉無奈地轉身進去,崔秀英莞爾,這兩人恐怕性格是天南地北的不同吧。
突然,林允兒拍了拍她肩膀,讓她小小受了驚嚇,轉頭正想教訓她,卻不見林允兒方才那副有些瘋癲的模樣,眼裡的情緒全是認真和嚴肅。
「妳不怪我?是我自作主張把妳出國的事情告訴黃美英。」
「不怪妳,別放心上。」
怪什麼呢?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早些知道也好,這樣的發展也不無不可,雖然與她原訂的計畫相去甚遠。
原本她只想安靜地離開,不要驚動了誰,不要有所牽絆,但現在不是了,她變得想要知道一個明確的答案。
「可是,我是故意想讓她難堪的,這樣妳還是不怪我?」
有些好笑,這人也許是喝多了,把心裡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還一直要自己責怪她,崔秀英皺了眉頭,轉過身去搞笑地掐住林允兒的脖子不停搖晃著。
「妳想死嗎!」
林允兒喝了酒,被這樣一搖有些恍神,慌忙要把崔秀英的手扯下。
「妳這樣我還放心一點,說真的,我也不想聽誰說妳有點情緒障礙之類的話,但妳真的不需要那麼壓抑自己。」
「沒有要壓抑什麼...只是不想麻煩...」
此時此刻,她似乎還是沒能坦然說出心裡的感覺,她不喜歡逃避問題,但她一廂情願地想著怎麼做才是對大家做好的習慣卻成了別人眼裡的刺,就像她認為的,三方只要有人離開便能讓事態明朗,那麼她不介意由自己來承擔犧牲,但看在鄭秀妍眼裡,卻變成了打算落跑的膽小鬼。
「被人誤解也不打算解釋,對嗎?妳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啊...妳這樣多吃虧啊...」
誇張的手勢和聲音,崔秀英好笑地看著已經有些失控的林允兒,而徐賢正好端著酒杯出來,崔秀英朝她招了招手讓她過來。
把酒杯從徐賢手中過到林允兒手上,伏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只見林允兒突然趾高氣昂起來,嘴裡碎念著居然敢說她酒量不好之類的話語,邁著大步往廳房裡走去,留下崔秀英和徐賢,還有一陣寧靜。
「姊姊和她說了什麼?」
「說我爸以為她酒量很差,現在應該是進去證明自我了。」
「她不能再喝了...」
「別擔心,她知道分寸,今天也是因為我要離開了,她心裡難受,就讓她一次吧。」
徐賢眉間的擔憂還是不減,崔秀英倒也第一次見到這女孩的個性,小的時候看不過是個端莊的女孩子,隱約感覺到這女孩骨子裡似乎有一股倔勁。
「妳們將來會結婚吧?」
「恩...也許吧。」
崔秀英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想告訴徐賢,卻被那一瞬間的遲疑挑起了好奇,但她不想探究,再過不久,這裡的一切就與她兩不相干了,管都管不著。
「妳們經常起摩擦吧?」
不語自然就會當作默認,崔秀英笑了聲,接著自己的話
「允兒個性浮躁愛玩,雖然我不了解妳,但可以想見她跟妳的性格大不相同,有時候多給她一些空間和包容,對妳們之間的感情也會有些幫助的。忍讓不是為了改變對方,有時候是為了對方改變自己。」
這回反倒是徐賢先笑了,摀著嘴笑的拘謹,卻也讓崔秀英感覺到了片刻真心的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
「姐姐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這是忠告,以我對允兒的了解,太多的拘束反而會讓她不高興。」
「知道了,不過,姐姐到了美國之後,介意當我的愛情軍師嗎?」
「如果是幫妳制服林允兒,我接受妳的提議。」
崔秀英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個夜晚,她和徐賢的相識,笑靨裡還看的見一絲純真無邪和真摯美好。
因為她忘不了再一次見到徐賢時,她的模樣竟是歷經滄桑的疲憊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