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陸章(肆)
“二少,吃橘子,”凌希把剝好的橘子遞給程敏濤的女兒,大少見了妹妹吃橘子也向凌希討,凌希麻利的又剝了一個。“你先吃,吃完了咱倆再玩,”程樓放下手中的遊戲手柄等著小男孩,看向兩個孩子的眼神慈愛的能化出水來。凌希進門便忙著和程樓爸媽,敏濤姐敘家常,此刻才趁著大家忙碌晚餐湊到程樓跟前。“哥你幾號回京?”凌希手裡仍剝著橘子,頭也不抬的問道。“劇組還有兩場戲要在西安拍,殺青了再回京。”“那你過年回不來啊?”凌希只道程樓忙了兩月余能放個長假,沒想到只這麼匆匆的兩天休息時間。“回不來,殺青后公司還有事,要忙一陣子。大姐初六走,你在家若沒事就來替我陪陪老兩口。”“好,放心吧,我隔三差五的就來蹭飯。”程樓嘴角揚了揚,待要說什麼,大少一骨碌猴上身來,“我吃完啦我吃完啦,咱們開始吧!”程樓大手一拽把身後的大少打橫抱在懷裡,揉捏一會兒小臉兒,玩夠了才把他放在身旁,“好!咱們再戰!”
凌希從小就不喜歡和比自己小的小朋友玩,嫌他們太過聒噪,大了更是對小孩子避之三舍,好在她們家的第四代還沒影兒,家裡最大的姐姐也尚未婚嫁還在讀書,家裡最小的妹妹已經高中,早不用她費心思去哄。眼前這兩個娃一個七歲一個三歲,細細打量,老大雖是個男孩淘氣些,卻十分禮貌懂事,行事作風不像個七歲小孩子該有的穩重;只是敏濤姐家的這個老二,雖是個女孩,可從小跟著哥哥調皮搗蛋樣樣不落,因而落了個“二少”的名號。此時大人都在忙著做飯,少不得她要充當好姑姑哄著玩。二少原本纏著哥哥要哥哥陪她玩舅舅新買的洋娃娃,大少一本正經的哄她道,“你乖乖的,我和大舅打電動,你自己玩洋娃娃好不好,等我玩完了就陪你玩!”說話間還拍拍妹妹的頭,坐在一旁削蘋果的小希看傻了眼,啃著切剩下的蘋果核道,“大少果然有你的風範,這麼小就有大哥范兒了。”程樓一臉驕傲,“那是,二少還沒出生我就和大少說過,以後若有了弟弟妹妹要好好照顧她,你是老大,他們得聽你的,但同時也要對他們負責。”二少眨巴眨巴眼,“戶折是什麼?”
凌希和程樓相視而笑,程樓道,“負責的意思就是,譬如剛剛你要哥哥陪你玩洋娃娃,哥哥教你和小希姑姑玩,你就要聽哥哥的話,但是如果你玩的不開心,他就要對他的這個決定負責,過來陪你玩。”“那哥哥來陪我玩!”程樓見二少仍沒有領會,指了指大少又耐心道,“哥哥剛才不是和你說了么,你先和姑姑玩,哥哥和我打電動,如果你一會兒還是想要哥哥陪你,再叫他,好麼?”“不好,我要哥哥陪我,不要姑姑陪~”小孩子今兒才頭一回見凌希,自然有些認生。“那你聽不聽哥哥的話?剛剛媽媽走之前囑咐你什麼?”二少不知什麼時候已棲到她哥哥身旁,拉著哥哥的衣服不回答,眼神似乎躲避著程樓裝作不聞。程樓把二少抱在懷裡又問了一遍,二少躲不過,兩隻小手絞著程樓的帽衫邊兒“媽媽說要聽哥哥的話~”程樓低頭看向二少,認真的問道,“那你聽不聽媽媽的話呢?”“聽,”二少原本在程樓懷裡孜扭著要起身,聽到媽媽二字立馬乖巧起來,“所以要不要聽哥哥的話,”程樓拉了大少過來,坐在一旁的大少大概以為悲催的自己今天只能陪妹妹玩洋娃娃了,冷不防聽到妹妹答應了和姑姑玩有些沒反應過來。“ok,既然聽哥哥的話,去和小希姑姑玩吧,待會兒讓哥哥給你拿好吃的,”“好~”懷裡的二少甜甜的答道。小孩子聽見有好吃的便忘了要和眼前這位不認識的姑姑玩,自己蹦蹦噠噠的去取娃娃了。凌希張大嘴巴沖程樓豎起拇指,“高!”小孩子這麼不講邏輯的生物在程樓手裡都乖乖就範,看來自己以後在他眼皮子底下要少耍小聰明了——他對自己恐怕可沒這麼多耐心。
兩邊都玩的正酣,二少的公主正第二十三次踩扁凌希手裡的王子,正欲把王子拖進“城堡”里繼續蹂躪,敏濤姐進來叫他們吃飯。凌希嘴角抽了抽,現在的小女孩都是這樣玩洋娃娃的么?不是應該你是爸爸我是媽媽的過家家么?程樓收了遊戲手柄正遇上凌希凌亂的眼神,笑問她怎麼了。凌希跪行至程樓跟前,“你們家女孩玩個洋娃娃都這麼暴力,怪不得叫二少~”“隨我姐了~”程樓哈哈大笑兩聲,拉著兩個小東西去餐廳。
“這麼開心,玩的很愉快啊你們四個~”敏濤姐一邊擺盤一邊抬頭看向兒童房里出來的四個娃,凌希先躍上一步幫著拿碗筷,“敏濤姐程樓哥說你壞話來著!”“他說我什麼?”程敏濤似笑非笑的掃了程樓一眼,程樓道,“哎凌小希你忒不講究,在京城我可待妳不薄,別挑撥離間啊,本來我後天走大姐正看我不順眼呢。”凌希不管程樓眼風帶刀的威脅,仍告了狀,“他說敏濤姐暴力傾向十分嚴重。”“這話不假,小時候我是老揍他來著~”程樓一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的樣子,低頭扶額,傾爾指著程敏濤對凌希道,“我姐小時候比我高那麼多,我哪打得過她,確實老挨欺負來著~”“那是你不聽話,我那是欺負你么,老兩口可都在呢啊,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程敏濤一巴掌拍落了程樓的手,程樓假做怕疼收回左手正襟危坐道,“是是是,大姐說的是,”程爸程媽此刻也坐了過來,程媽笑道,“小希你別看你程樓哥小時候在你面前那個樣,也淘著呢,你們小時候我忙著工作,平時也沒時間管他,都是他姐姐管他吃飯學習的事兒,跟個小媽兒似的,你大姐小時候沒少遭罪。”說著一聲歎息,桌上眾人都聽出老太太回憶起年輕的苦日子,心疼大女兒小時不但自己沒人照顧還要拉扯幼弟。“是,媽說的對,”程樓拿起醒酒器倒了酒,“弟弟全憑大姐從小照顧,直到今天家裡大小事也都是大姐料理,沒有大姐的教育就沒有程樓今天,大姐,弟弟敬你一杯!”程樓站起身給敏濤倒了酒,恭恭敬敬的敬了大姐一杯,大姐坐著應了,飲盡道,“程叔還沒開場到叫你搶了先,知道你孝順,快坐吧。”程樓復又給兩位老人倒酒,姐夫自己倒滿了,程樓又坐下給凌希也倒了點,凌希慌忙間要起身,被程樓按下了,笑道,“怕什麼,今兒你好容易來我家一趟,少喝一點,在北京你沒少背著我喝酒,我知道你有點量。”凌希倒不是怕程樓給她倒酒,只是被剛才的陣勢嚇著了,程樓在她面前一向以“大哥”的偉岸形象示人,即便是帶她出去見朋友,混跡于各行各業的佼佼者中也從未見程樓對誰做小伏低,今日見了程樓如此畢恭畢敬的向敏濤姐敬酒,倒教她不知該作何禮數了。
“程叔,您提一杯酒吧,”程樓見大家都落座,這是家裡的規矩,故邀程叔舉杯。家裡往年人齊全的時候只那麼幾日,故而年年都有這麼一回“年夜飯”,或臘月二十七八,或正月初幾,總之人齊全便是年,自程樓和程敏濤離了家便是這樣。程叔舉著酒杯歡迎兒子女兒女婿回家,謝一回凌希來拜年,喜一回孫兒孫女可愛乖巧,言罷飲了一口。依次輪到程敏濤,凌希雙手舉杯正了正身。她從小就敬佩這位大了自己將近二十歲的姐姐,倒比前面更莊重些。“umm,今年過年小希能來我真的特別高興,這孩子從小我就喜歡,從咱家搬家到現在得有十幾年沒見了吧,這回找著了,以後常來,你程樓哥把你當做親妹妹,大姐這裡也是一樣,以後這也是你家,還和小時候一樣,你來了我媽準做一桌子好吃的招待你。”凌希舉杯乖巧應是,程樓道,“回來不能光吃,中醫學好了,以後老兩口的健康咨詢可都由你負責。”凌希又道一定一定,努力學之話,敏濤續道,“小樓兒呢,如今事業處在上升期,一年比一年忙,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爸媽有我和你姐夫,你在北京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小希。個人問題,”說到這,敏濤看了看程媽,“我倒是不急。咱媽和程叔急是急,年年回來催,也是要你找一個志趣相投的,所以我們雖然嘮叨些你別嫌煩,左右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敏濤說一句程樓應一句,凌希此刻看出幾分門道,原來程樓外面這樣強勢的人,在家裡全以姐姐為尊,怪道程媽說程敏濤似小媽一般,所以程樓程敏濤之間的姐弟情,更勝其他姐弟間。
程樓第二日和程敏濤一家去了他們父親家,一年到頭老爺子難得兒孫承歡膝下,教保姆備了豐盛菜餚,至晚方散。程爸知道兒子工作忙,說走是留不住的,好在女兒正月時還能小住一天,便和老伴兒送走了兒女。
原來程樓的父親年輕時下海經商,常年出門在外,自有了程樓后一家子更是聚少離多,回來時也不甚愉快,夫妻二人漸漸由家庭瑣碎的爭吵升級為離婚,孩子由程媽撫養,程爸自此一心撲到事業上。后各自成立了家庭,程媽頭幾年隻身帶著兩個孩子,程爸那時也不甚富裕,只能擔負兩個孩子的基本撫養費,早年間著實過了幾年苦日子。故而程樓雖小,程媽卻沒花多少心思照顧他,生活起居一應是姐姐料理,大姐敏濤雖愛弟心切,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小孩子淘氣時不聽管教,少不得打幾下訓幾句,故而程樓從小對爸媽的概念不深,對姐姐卻是既畏且敬,從未說過一個不字。後來程爸商機轉運,狠賺了一筆,程媽已和現在的丈夫結了婚,程爸有心復合卻無力回天。巧的是現任丈夫也姓程,結婚時程樓十歲,程媽不肯委屈程樓,便由著他并他姐姐程叔程叔的叫到如今。